陶文胜

自从搬了新家后,不知整天忙些什么已很长时间没去父母家了。

前几天母亲打来电话说包了女儿最爱吃的羊肉饺子,于是兴冲冲的带着女儿去了。吃罢饭趁女儿和她奶奶撒欢说笑间,我来到了以前住过的房间。房间由于我们一家搬走显得有些空旷,但却被母亲收拾的干干净净。只是房子正中央被摆上了母亲那台可以称得上古董的缝纫机,上面还放着一些衣服,那是母亲尚未完工的活计。

面前这台因多次维修而显得破旧不堪的缝纫机,让我忽然觉得鼻子发酸。看了太多有关母亲的文章、诗歌,一直有写写自己母亲的想法在内心涌动,此时站在这台陪伴母亲几十年岁月、见证我们家欢乐和变迁的缝纫机前,咸咸的液体冲开了我忍耐已久的思绪。

我的童年是幸福快乐的,因为母亲的那台上海牌缝纫机。

小时候的我非常调皮、好动,用现在的话叫耐不住寂寞。游水、打鸟、粘知了无所不会。

上小学时的一个暑假,对一些同龄人玩的游戏己厌倦的我开始喜爱上了钓鱼。可在那个一分钱都要掰两半儿花的年代,哪里有钱去买鱼钩?于是整天缠着母亲并表示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一天晚上下班母亲终于给我带回了几把鱼钩,是母亲自己制作的,用大头针焊上锡坨就成了简易的鱼钩。让我感到神奇的是,母亲在那如绿豆大小的锡坨中间居然能焊出一个穿鱼线的眼。

在一家工厂从事锡焊工作的母亲天生有种不服输的劲头,夜以继日的钻研摸索,使她成为全厂唯一的八级锡焊工。

一天中午,刚刚放学的我发现家里来了许多母亲的同事,屋里还放着一台“戴”着大红花的机器,母亲代表厂里参加锡焊比赛拿下了第一名,厂里奖励了我们家一台在当时很稀少的上海牌缝纫机。

有了这台缝纫机后,我们家开始热闹起来。到了晚饭后,张家大婶、李家大妈纷纷拿着布料和需要缝补的衣服来找母亲,我也因为捡哥哥的衣服穿不再肥大而倍感自豪。我们兄弟姐妹几个每逢过年和生日都能穿上母亲缝制的新衣裳,虽然布料很是廉价,但也足使我们在人前“风光”的了。

小学升初中考试的前一天晚上,年少虚荣的我因为找不到一件光鲜的衣服参加考试而烦躁不堪。疼爱我的母亲温情地说:早点睡明天争取考出好成绩,妈保证让你穿上新衣裳去考试。第二天早早起床的我发现枕边放着一件好白好白的的确良半截袖衬衣。

母亲把父亲开会时才舍得穿的白的确良衬衣连夜改制成了我的新衣。

穿上新衣裳的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县二中。

在我上高一的那年冬天,县城的青年们忽然流行穿皮夹克,由于价格昂贵一件要好几十元,像我们这样家庭的孩子只能“望衣兴叹”。天天在家里不厌其烦地说着谁谁的皮夹克皮子好、谁谁的皮夹克样式好,终于在一天放学后母亲拿出了一件崭新的皮夹克让我穿上看是否合身,虽然皮子有点硬,我穿在身上却觉得那样的温暖,那样的神气。

家境困难的母亲花了8元钱在地摊上买了一块人造革皮,精心缝制了我向往已久的皮夹克。

那个冬天不冷!

20世纪80年代中期,人们的穿衣观念悄然发生了变化。从自己买布料加工转向上商店购买。一些头脑精明的商户为了节省成本就买来布料和一些商标等原材料,找缝纫技术好的师傅加工。由于母亲的技术在我们家那一带小有名气,一些商户纷纷找上门请母亲加工“成品”衣服。一件上衣费用8角钱,一条裤子费用5角钱。于是每天下班后母亲便开始了我们家的“建房工程”,常常是我半夜醒来还能听见母亲屋里悦耳的缝纫机声。

第二年,随着白发和皱纹的增多,母亲攒够了我们家盖新房的钱。

新房落成的那天,不善饮酒的母亲喝醉了,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今年母亲已是七十高龄了,眼不花耳不聋。几个外孙、孙女婴儿时期的衣服都是她买来棉布亲手缝制的。而今孩子们都长大上学了,不肯再穿母亲缝制的衣服。我们兄妹几人相约要时不时拿件“大”了的“长”了的衣服请母亲重新给缝制。

母亲缝制的衣服穿在身上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