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 平

昨天上午,一位女同事提来一只蛇皮袋,说是今年的新鲜板栗。打开蛇皮袋,现出一个个鹅蛋大小的绿色球形坚果,外面密密地裹着一层尖刺,犹如缩成一团的刺猬,用手一碰,那些密刺就会扎进手指。女同事说,她的手指上已经扎了许多刺,疼痛难忍,却是挑不出来。有的刺壳已经炸开了口子,褐色的板栗拥挤在里面,犹如母亲子宫里的几胞儿女,似乎在争相往外跑,却跑不出来。我用左手掰住刺壳炸开的口子,右手小心翼翼地取出板栗,一个个硬壳上沾着点点水渍和绒毛,像是刚刚沐浴过一场露水。顾不上洗净,就迫不及待地送进嘴里,咬开硬壳,剥掉毛皮,黄澄澄的栗果便呈现在眼前,温软如玉。咬上一口,脆生生的甜,浓郁的清香立马云雾一般浸润周身。

下班时,我用报纸包了一个刺壳板栗带回家里,送给妻,叮嘱她小心扎手。妻是外地人,从没见过刺壳板栗,欣喜异常,问是哪里结的。我说是板栗树上结的,至于怎么结的,一棵板栗树能结多少,我一概不知。我只见过板栗树,能想像得出刺壳板栗隐匿在浓密的枝叶间闪着绿色光芒的情形。小时候,我曾爬过松树摘过松果,也曾爬过麻栎树摘过绛栗丸子,这板栗果长在树上的样子应该与松果和绛栗丸子差不多吧!

我知道,板栗产于信阳南部山区,个大味美,声名早已远播全国。每年稻黄季节,中秋之夜,炒上一篮新鲜板栗,置几块月饼,一家人坐在皎洁的月光下闲话生活,其情其景,是怎样的其乐融融啊。

板栗虽然是信阳特产,身为信阳人,我小时候却很少吃到板栗,因为我的家乡在信阳中部地区,门前只有一座山,名独山。山上不见一棵板栗树,吃板栗似乎比吃肉还难。长大了,在信阳工作,才经常见到板栗,无论吃多少,从没有吃够的时候。后来游走于全国各地,都罕闻栗香。北京和哈尔滨的街头也曾见板栗,多半是糖炒栗子,价格昂贵。想吃板栗的最好办法是去高档饭店,运气好时一般能吃到板栗炖小鸡,只是那菜肴中的板栗多不新鲜,其香也不纯粹。那是经过冷冻储存之后的板栗,原始的香味早已消失殆尽。

在外面漂泊多年,终又回到信阳,又能闻到只有在信阳才能闻到的最纯的栗香,即便是在飘雪的严冬。

去年冬天,妻从成都来信阳,惊讶于街头那么多的糖炒栗子,栗香袭人,沁人心脾。今年春节前夕,信阳遭遇一场罕见的冰雪冰冻灾害,滴水成冰,哈气成霜,一些超市的门口也摆着一个个摊位,上罩一把巨伞,摊上堆着小山似的糖炒栗子,泛着褐色的亮光,让人垂涎三尺。一个大雪纷飞的傍晚,我们花了30元钱,买了一大兜子板栗回家,自己吃了一点,其余的都让妻带给了千里之外的岳母。妻在打给我的电话里说,岳母从没吃到过那么香的板栗,舍不得吃,左邻右舍你一把、我几颗,她自己竟是没吃上几颗。

春节之后的一天,与妻去逛超市,不经意间,发现原先摆在超市门口的栗摊不见了,也没多想。过了些时日,再逛超市,忽见栗摊又冒了出来,醇香扑鼻。留意看时,街头处处都是栗摊,或糖炒栗子,或生栗子,成为信阳街头独有的景色。我才意识到,时光荏苒,春去秋来,今年的新鲜板栗上市了。

十天前的一个上午,去李家寨采访一位农电工,心中窃想,那里属于大别山区,是板栗主产区,应该能见到板栗。由于行程紧张,采访完那位农电工,当天下午就赶回城里写稿子,竟是把板栗之事忘了个净光。那位农电工辗转了三个乡镇供电所,二十二个春秋,敬业爱岗,深得当地群众爱戴,半个月前被信阳供电公司评为农电服务金牌员工。我是循着他的申报材料去采访他的,没想到那精彩的文字竟是出自他本人之手,这让我对他刮目相看。他是一个弥勒佛似的人,见人就有一种亲切感。工作之余,他喜欢写点小豆腐块,只是从未发表过。前两天,他通过网络连续给我发来两篇文字,一篇诗歌,一篇散文,请我帮助修改,并说:“林老师,板栗下来了,您什么时候过来尝尝?”我心中猛然一颤,这才想起板栗来,那馥郁的醇香似乎深深地沁入了我的心脾。我说:“等你有抢修任务的时候,我一定过去。”

没想到,话音落下不到一天,女同事就带来了刚下树的新鲜板栗,而且是外带刺壳的原始包装,真是让人高兴。

新鲜板栗飘香的季节,离中秋节就不远了。这个中秋节正好赶上星期日,加上放假一天,我盘算着,携妻带女回乡下老家看望母亲,不带其他的,唯一能带给母亲的,就该是板栗了。我在心中多次设想过中秋之夜的情形,全家人围坐在平顶房上,沐浴着纯净的月辉,氤氲着月饼和板栗的醇香,聊着或远或近的话题,呼吸着乡村清凉的泥土气息,该是多么幸福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