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科平
日子跑得好快！不知不觉，天渐渐变凉，风儿略有寒意。上班路上，我无意间发现路旁的老杨树叶子落了厚厚的一层。从树底下走过，片片树叶在空中划过道道飘逸的轨迹，犹如一只只美丽的蝴蝶静静落下，整个街道被点缀得坦荡安详，流淌着金黄色的诗意。
老杨树雄踞街道两侧，粗大的树干，直插云天，在空中形成巨大的树冠。树皮斑驳如厚厚的鳞片，全身布满了道道沟裂。顺手捡起一枚叶子，对着阳光细看，我发现叶脉清晰分明，粗细交错，仿佛人的血管。
老杨树每年在和煦的春风中开始萌发，巨大的树冠上缀满褐黄色的花序。接下来，枝条上的芽包开始萌发、伸展，带给人们一个绿色的春天。花序在绿叶的映衬下悄悄蜕变，先是变成串串绿色的玛瑙，继续膨大，成浅黄色，裂变幻化，形成朵朵杨絮，像雪花飘飘，但比雪花更绵薄更柔软，纷纷扬扬，漫天飞舞，连天接地。
来来往往的人们，从老杨树下走过，如同穿行在雪白的雾中，有时杨絮轻轻飘落在身上，有时缓缓地从身边擦过，静静地落在脚下的地上，有时漫不经心地挂在田间的麦叶、油菜花或野草的枝叶。一时间，大地像披上了一层薄如蝉衣的白纱。
风儿吹拂，将那杨絮高高托起，一丝丝、一缕缕飘送到远远的山岭、河谷、沟坎，不久以后，这些地方会长出一棵棵杨树苗。新生的事物，总是吸引眼球，牵动神经，很多人忘乎所以地喜欢，杨树苗柔弱的模样，探头憨脑的娇羞，成了人们眼里的奇迹和希望。
路边的老杨树依旧波澜不惊、沉默不语甚至有些老态龙钟。老杨树随遇而安，与世无争，听不到赞美，收不到祝福，得不到鼓励，遇不到提携，默默地孤独奋斗，从来不对生长着的土地说半个不字，从来不做对不起头顶上天空的事，把一切的欢乐和忧伤、渴望和梦想，深情地收藏在自己的年轮里。
路边的老杨树是不幸的，除过自然的暴风骤雨、冰雪雷电，城里的生活污水、工业废水，常常来袭。汽车尾气、金属粉尘滚滚而来。卖小吃的摊贩，炉灶扎堆，烟熏火燎。川流不息的机动车，时不时刮蹭，轻者掉皮，重者树毁人亡。
路边的老杨树又是幸运的，苍天给了他们近距离洞察人间世态炎凉和沧桑巨变的权力。浓妆淡抹的女人，形形色色的男人，打闹的孩子们，蹒跚的老者，高兴的年轻人，海誓山盟的恋人，每时每刻都在上演似曾相识又完全不同的人间活剧。
仿佛是为了曾经许下的承诺，经年的磨炼升华为一种图腾，淡定低调，朴实无华，为路人遮风挡雨，顶烈日、冒酷暑，吸取尘土，营造一片绿荫和舒适。我每每抚摸粗糙斑驳如铁的树干，都会被那倔强的身躯和生命从不屈服的伟大、雄浑气魄所震撼！
